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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匿幕后的网络推手:水军的前世今生

时间: 2015-10-06 10:58:18     来源: 新浪
从论坛时代到微博时代,再到微信时代,水军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,他们自称舆论的“弄潮儿”。


  水军的兴衰起伏,与中国互联网的进化相互交织。他们是社交时代的镜子,折射的不仅是屏幕上的瞬息万变,还有公众意识与舆论的更替变迁。


  从人声鼎沸到繁华落尽,如今,水军进入蛰伏期,静待属于他们的春天再次来临。


  论坛时代:兴起


  2005年,互联网爆发式发展,广告人士敏感地把握时代脉搏,网络公关公司应运而生。以经济手段,公司化、集团化的运作,组建了水军大队。水军登上了历史舞台,并成为网络世界的重要角色,但真正大规模崛起,需追溯到论坛时代。


  2010年前后,水军开始出现团队和阵营,天下分割,各自抱团取暖。最终被一个名为 “疯客”的团队一统天下,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。


  疯客,2009年成立,建立初衷为加强团队凝聚力,后因其强大的资源整合力和运营能力,挤掉大部分水军团队,而成为江湖霸主。


  得得(网名)是疯客核心成员之一。2012年刚上大学的他,课程松,天天玩游戏,了无生趣,就想利用闲散时间挣点外快。松散管理的水军成为他的选择。搜索“水军团队”,第一页的搜索结果被“疯客”霸场。于是,得得填写详细的调查资料,加入疯客组织。


  当时的疯客大概有50个QQ群,每个群500人。这2万多人,构成当时水军的核心力量。每个人手里,至少养了几百个论坛账号,资深点的养了上千,甚至上万账号。


  他们分为初级、中级、管理层三个等级。十几个管理者,每人都被分配两三个群,进行管理、分派任务。术业有专攻,这些群里,有专业发帖的,有写评论的,有回帖的,各司其职。管理者在群里下发“任务单”,空闲的人领取任务,完成后登记,按月结款。


  得得最早加入初级群,第一天的任务就是注册各种论坛账号,忙碌一天只挣了7块钱,第二天14块,第三天20块——前一个月,得得在上手各项工作,慢慢养大天涯、百度、猫扑、西祠胡同、凯迪、十九楼等大论坛的账号。


  这一个月,他每天早上8点起床,凌晨2点才睡,累死累活挣了1000元。慢慢上手后,第3个月开始,每天中午12点起床,看视频、听歌,利用闲暇时间操作下任务,晚上等着查钱即可,月入两三千。


  这大概是当时水军的平均收入。水军都是松散管理,成员来自全国各地,专职的非常少,大部分兼职。而团队组建者大部分集中在北上广。


  当时水军内部流通一个软件,叫“大旗发帖助手”,导入账号和密码的文档,只要按1和2,软件会自动输入用户名和密码。水军以此可迅速切换上百甚至上千个账号。


  得得看室友玩游戏,经常用一款叫“按键精灵”的软件,可设置按键顺序,和“大旗发帖助手”结合,就可以自动运行刷帖任务。他把室友的几台电脑征用,一个晚上可以完成五千多条发帖、顶贴任务。当时发贴的价格是5毛,回帖顶贴便宜点,两三毛,一个晚上就是几千块的收入。


  “水军并不是什么高端职业,大部分人都挺底层,挺低端”,得得很快就不再混迹底层,因为利润太低,做事烦琐,毫无技术含量,他要成为“包工头”。


  有客户资源就能成为包工头。得得注册了一家淘宝店,并从一个老水军那里取到经:只要能留言的地方,就能打广告。他大量铺设自己的广告,很快就有公关公司找上门。此后,得得不再接受别人分配的任务,转而给别人分派任务。每月收入翻了几番,月入三万元。


  在论坛时代,水军充当了“捧人推手”和“网络打手”两个身份,网络公关公司深谙如何迎合网民大众的心理和趣味,将时下的新闻热点和网民情绪结合起来,通过“借势”和“造势”达到营销目的。同时,一些公司敏锐地发现,恶意诋毁、攻击对手比正面宣传自己更有效。


  “当时的水军野蛮生长,没有底线可言,只要有钱,客户提供什么样的内容都发”,得得也看到水军制造谣言或传播话题的快速有效,在如潮的“民意”之下,给政府部门的理性判断造成干扰。除此之外,一些涉及维权民生类帖子特别走俏,因为内容敏感,其发帖价格要翻倍,高利润让水军趋之若鹜。


  论坛时代是一个舆论野蛮生长的年代,潘多拉的魔盒刚刚在网络上打开,失控慌乱,没有规则、没有底线,网络暴力时有发生。水军只是其中一个极端表现。


  微博时代:鼎盛


  2013年前后,微博时代进入鼎盛巅峰阶段,也是水军的狂欢盛宴。


  微博像一张大字报,传播路径由点到面。博主可以在大字报上肆意狂喷,粉丝则可赞可骂,点击“转发”,信息就完成再传播。一个人发一篇微博,如果有大量的人转发,就可形成舆论中心化,极易聚合广告效应。正因如此,微博才可以屡屡在营销活动中取得“一呼百应”的惊人效果。


  微博史上最早的营销事件,当数“后宫优雅”事件。2009年底,一个名为“后宫优雅”的微博突然火了,她自称美女一枚,有私人飞机,与许多大牌艺人私交甚好,还投资了电影《阿凡达》。三个月后,“后宫优雅”声称要代言一款网络游戏,停止更新微博,事件落下帷幕。


  “后宫优雅”事件后,微博的“钱味”已呼之欲出。水军开始盯上微博这块肥肉,就像微博平台上的病毒,他们总是试图寻找游戏规则中的漏洞,通过入侵达到盈利的目的。


  在微博时代,水军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条,各司其职,各享利润,最早的渗透则从刷粉开始。起初,微博只需邮箱就可注册,而在网上可购买到批量注册的邮箱,100块钱1万个,最常见的是163、搜狐和雅虎邮箱。水军再用邮箱批量注册微博号,然后用号同时关注一个账号,达到刷粉目的。但这种方式效率太慢,耗费人工,很快就被更快捷而有效的软件取代。软件可批量注册微博号,一个号售价2毛钱。此外,也可直接刷粉,200元可刷1 万个粉丝。


  微博进化到需要手机号注册时,得得发现一个漏洞,可以通过同一个手机号不停地绑定、解绑,注册3到5个微博号。后来随着业务量增大,就出现了基于漏洞的注册软件,得得从淘宝上批量购买账号。此时价格已暴涨,一个账号从2毛钱涨价到两三块,达人号5元,加V的号15元。


  当频繁切换登陆和异常操作频繁,就会导致微博账号被封杀,需要手机号解绑。得得就会找到一些卡商,他们手头有几千个手机号,用于发送验证码,解绑微博账号。


  在微博营销时代,施襄是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。当时微博出现三大阵营:新浪草根微博排行榜前50名中,有一半属于“福建帮”,而杜子建、“酒红冰蓝”也各拥有十几个大号,他们三分了微博天下。而施襄,却整合了三大阵营之外的大部分势力,并让水军在其中发挥到极致。


  施襄创办了Ridiculous(可笑的,荒谬的)微博营销工作室,除《人民日报》报道过外,他从未从幕后走到过台前。有些人曾叫他“水军之王”,他说,“太low,不要这么叫我。”


  虽说高中就辍学闯荡江湖,但 1993 年出生的他还是个小年轻,稚气未脱。他把头发染成白色,觉得“很酷”,但和他聊天不能超过两个小时,否则他就精神涣散,犯困不止,开始词不达意。因此,《创业家》对他的采访共进行了4次,每次两小时才得以完成。


  2012年,业界对于微博营销尚属摸索阶段。当时施襄正在一家电商网站做编辑。“ 那时候的号都挺小,没什么大号。有一天我们的公司想要推广,想让别的号转发的时候,我问了一下人家的报价,我发现很多人的报价全都信息不对称,有的报很高,有的报很低。我就把所有人的信息全部搜集起来,开了一个淘宝店铺,专门帮别人刷粉丝、刷转发,再帮大号接活。”施襄说自己就这样介入了微信营销水军行业。


  当时,这门生意的利润率高达300%。施襄站稳脚跟后,开始与一些大公关公司合作,接大单。万达影业旗下出品的《宫锁沉香》、《逃出生天》、《白日焰火》等影片,都曾交予施襄进行水军炒作。“《中国好声音》里的多亮等多位艺人,也曾让我包装”,施襄自称曾炒作过 80% 以上的一线明星。


  2012年贺岁档期,《一九四二》和《王的盛宴》两部同期上档的大片上演水军大战,双方互泼黑水。《王》的宣传人员承认在宣传过程中使用“水军”维护口碑,《王》的导演陆川也公开回应了被迫雇佣水军的事实。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,见不得光的水军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众面前。


  可笑的是,两边的公关团队都找到了同一个水军团队。水军每天组织力量刚骂完《一》是大烂片,转头又去骂《王》不堪入目。最终,这场大战让水军团队获利50万,但两部电影的评分都跌入低谷。


  舆论大战是水军的吸金盛宴。施襄发现,对战的双方都会找水军,但水军的核心力量就集中在几个人手中。他们相互认识、相互勾兑,3Q大战、加多宝对掐王老吉、魅族小米之争,无一例外。“今天我厉害点,明天你厉害点,再去找客户抬价,最终,获利的都是水军。”


  施襄越玩越转,渐渐摸到舆论的脉搏,最后甚至可以让炒作的案子上微博热门话题。


  “找2000个加V的账号,同一时间段发布同样的话题,就能变成热点;七八千人同时操作,就可以上热门头条。”施襄试错过十几次,寻找微博规则的平衡点,总结出窍门:核心主要在选号,假的号要尽可能跟真的一样,号越好就越不会识别成僵尸号,越容易上热门话题。但如果全都是真号,价格又太贵,因此平衡点就成了制胜关键。


  而操作细节也非常微妙,比如转发时间不能太集中,间隔三到五秒为宜。施襄利用微博外挂,自己调试转发和发布的时间,做到以假乱真,骗过微博的审核系统。


  施襄在完成一个营销方案之时,就像完成一件艺术品,通常他会将软件和人工合并操作,并请水军写手撰写评论,精心雕琢,以假乱真,难寻破绽。一次操作,施襄只需要六七万。而企业如果想去微博谈广告合作,上热门排行榜,则需要上百万。


  微博时代后期,水军从狂轰滥炸开始变为重质重量。人们时常看到一些观点新颖、逻辑严密的评论,其实大部分出自高级水军写手之手,当然价格也不菲,售价5元之上。


  移动互联网的爆发,将水军推向了巅峰。2013年下半年,BAT等互联网公司开始发力。施襄陆续接到一些互联网巨头的营销案子,阿里、腾讯、百度、小米都曾是他服务的客户。


  不过,凡事都有兴衰。随着网络主管部门要求微博进行实名认证,舆论的开放时代宣告结束。同时,水军的野蛮生长时代也开始终结。


  2014年前后,水军几乎所有核心人员,都被政府“请去喝茶”。这是水军发展史的分水岭,他们越来越规矩,并且有了“底线”——政治是红线,不能碰;谣言、毁谤、维权的案子,利润再高,也不敢碰。此后,水军主要涌进两个领域,一个是娱乐炒作,另一个是企业宣传。


  此时的施襄已年收入过千万了。他沿着北京到深圳、西安的高铁线旅行,漫无目的。就如他的工作室叫Ridiculous(可笑的,荒谬的)一样,他在路途中感到荒诞与空虚,他此时已预感到微博时代的结束。微博没落,水军又该如何自处?


  微信时代:蛰伏


  微博真的没落了。当水军攻陷微博阵地,垃圾信息和广告刷屏的时候,用户终于审美疲劳了——谁都可以来一段广场舞的微博时代结束,微信时代掀开大幕。


  微信时代,水军变得惶恐起来,半闭合的社交平台,水军几乎难以渗透。与得得、施襄一样的论坛和微博玩家,在微信面前无计可施。微信固若金汤的游戏规则,恍如密不透风的城墙。


  但,2014年底,微信朋友圈和公众号的开放,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。微信公众号会精准地将内容推送给订阅用户,这和传统媒体的订阅如出一辙,只是切换成新媒体平台。横向对比这种效力,如果公众号粉丝超过 1 万,相当于一本杂志;如果超过10万,相当于一份报纸;超过100万,那就俨然是一家颇具影响力的地方电视台了。


  最开始,公众号是全封闭式,不能看见公众号的粉丝数量,也没法查看阅读数,只有作者本人可以看到。


  “微信之父”张小龙一直在规避微博过度营销的老路。他提出,微信的产品策略是“去中心化”。他希望微信能搭建一个动态的生态系统——种植一片森林,而非建造一个宫殿。


  微信拒绝过度媒体化尝试,没有显眼的公众号推荐位,不做公众号的索引和列表,一个新微信用户,甚至会找不到公众号的入口。如果公众号有诱导加粉的行为,有欺骗、版权问题的内容出现,微信还会采取严格的措施制止,轻则删除文章,重则封号。


  尽管如此,各种自媒体还是蜂拥出现,开始推送文章,微信营销慢慢升温,有些自媒体人甚至开始明码标价,销售文章。


  陈欣(化名),标准的技术屌丝。他在一家IT公司混了个不高不低的职位,拿着刚刚过万的月薪,在京北租了一间不到20平米的小屋。


  当微信时代到来,他认为微信公众账号刷粉可能成为一个商机。他用一周时间写了一个小程序,可利用微信漏洞,给公众号刷僵尸粉。


  陈欣开了一家淘宝店,作为首家涌入微信僵尸粉缺口的商家,他自信满满,但很快就发现情况并非所想。微信的粉丝数据并不公开,僵尸粉也无法带来阅读量,切切实实是“然并卵”的产品。


  痛点在哪里?


  2014年7月,微信推送的文章开始显示阅读数,变成半封闭模式。就仿佛遮羞布被扯下,一些混迹自媒体平台的南郭先生难再浑水摸鱼——阅读数少得可怜,更别妄谈什么广告价值了。


  阅读数才是真正的痛点。陈欣开始寻找新的漏洞,他发现规则并不复杂,只要将用户的手机硬件码和微信号提交给服务器,微信文章就会产生一次有效访问。因此,只要模拟出这些信息提交给服务器,就会被认为是一个新的微信用户在访问,产生新的阅读量。


  刷阅读量的核心技术,他只用了四天就开发出来,在淘宝店上一推出,很快就有生意找上门。他采取薄利多销策略,100元1万个阅读量。阅读量最高显示10万+,因此只需要 1000元,就可以刷出一个漂亮的最高值。


  最高只能刷10万,这也是微信“去中心化”的典型表现,也杜绝了过度刷阅读量的现象,因此就不可能出现“王俊凯微博4277万条转发创吉尼斯世界纪录”这样的微博故事。


  3个月时间,陈欣的店铺就冲到了一颗钻,月入3万。他发现自己精力有限,又得上班,又得当客服,分身乏术。他请了一个小姑娘来当客服,每天接单,同时也开始谋划将生意做得更大。他搭建了一个网站,将系统植入,并开发了点赞、投票、加粉丝等多项功能,长期合作的客户可直接在平台上充值,下单购买各种服务,系统自动完成。


  今年以来,刷阅读量的服务陆续在淘宝上出现,激烈的竞争将利润率拉低,现在600 元就能刷10万个阅读量,12元就能刷1万个赞。


  像陈欣这样的综合平台也开始大量出现,古代(现已关闭)、顶点、红兔等平台,在水军圈里口碑极佳。以红兔为例,平台除了可以刷阅读量之外,还可以刷视频的点播数和评论,明码标价,优酷2.5元1万点播数,搜狐、腾讯视频1元1万点播数,售价极低。


  与微博时代不同的是,微信时代尚没有形成类似“草根微博号”等几大阵营,也没有出现粉丝上千万的超级大 V。


  根据第三方平台的最新数据,目前纯内容平台账号,排在较为靠前的有:逻辑思维,500万粉丝;冷兔,480万粉丝;冷笑话,330万粉丝。而类似卡瓦微卡、微信路况等功能性的公众号,粉丝数接近千万。招商银行信用卡、滴滴打车、携程等官方公众号,粉丝则更多。


  可见,微信时代,舆论领袖寥寥无几。


  每个公众号也有广告报价,普通账号1万粉丝的单价是100到200块钱,发一篇广告文章的报价,就用账号的总粉丝数乘以单价。而一些行业的自媒体账号,因为对接的是垂直用户,报价略高,1万粉丝报价为800块钱。一般客户可承受的最高价也就是一篇文章5万左右的微信推广费,再贵就卖不动了,因此冷兔这种百万级别粉丝的大账号,报价也是5万元一条。


  与发帖、回帖、评论不同的是,微信时代的刷量操作并不需要人力介入,软件就能完美解决,水军似乎已无用武之地,与当年微博刷屏、全民引爆的风光不可同日而语。


  在微信时代,营销变得很难实现。微信朋友圈的传播也是半封闭的,如果不是对方好友,就无法看到,要产生全民效应极难。施襄认为,类似“神经猫”、“脸萌”这种现象级传播事件是偶发性的,很难复制。


  在微博时代,施襄只需要六七万,轻易操作就能登上微博热门排行榜,在微信时代,想要操作一场能刷朋友圈的营销,“恐怕需要两百万”。


  微信时代,水军进入了蛰伏期,他们在黑暗中窥探,等待下一个引爆点。


  但还有一小部分,采取另外一种方式活了下来。在微信兴起的最早时期,一些水军如法炮制,注册了很多账号,并在微信开通公众号后,将这些号养了起来。这些公众号虽然并无多少阅读量,但“微信搜索”的兴起,却带来了转机。如果在微信上搜索一个关键词,就会出现关键词相关信息和文章。


  现在,已经有很多水军公众号开始卖文章,一篇500元。


  罗洛(化名)组建了一个广告公司,对外宣称专注微信营销。实际上,他手里掌握了上万个微信公众号,有部分是他找人早期注册并维护起来的,但大部分是他从水军手中买来的,根据号的质量优劣,几块到几十块不等。


  他利用这些号推送客户的软文,每篇文章间隔5到10分钟,同时再找几个真正有粉丝的优质账号发发文章。通过微信搜索,能达到刷屏的效果,有质有量,还真像那么回事。


  水军账号发一篇报价500元,优质账号,按1万粉丝200元的单价销售。“但因为有刷阅读量的漏洞,就存在另一种灰色操作方式。”罗洛说,很多公关经理过来,只是想给领导一张“漂亮的PPT”,因此他就可以用500元的水军账号发文章,再花600元将阅读数刷到10万+。“70%的项目费会给公关经理返点,当然这种方式就是做个数据,没有任何实际的传播效果。”


  下一个决堤口在哪里?施襄预测,可能在微信完全放开评论之后,但现在的评论只在公众号筛选过后才能显示。微信亦步亦趋,所有功能都在测试中进行,如果发现苗头不对,会立即收缩。


  水军蛰伏的时间恐怕会更长。


  路在何方?


  水军已有近十年的发展历程。舆论收紧,社交闭合,他们蛰伏;舆论松绑,社交开放,他们狂欢。不管你看见与否,他们就在哪里。


  他们是网络时代的镜子,折射一个时代的全部气质和内核。他们是舆论的一部分,是舆论大潮的弄潮儿,也是浑水摸鱼者。


  如今,大部分水军已退隐江湖。得得说,以前水军的核心管理层群有200人,如今只剩下47人。疯客团队中的骨干成员杨芋,曾将“百度知道”营销做到极致。如今他在深圳一家IT公司打工,偶尔接点活外,平日已如一个“打工仔”。另一核心成员成为全职妈妈,现正在做电话回访。而疯客的老大“商军”,本是技术男出身,如今也转型开了一家软件公司。


  曾经的水军,在官方舆论中是十恶不赦的。《焦点访谈》曾称水军是“网络流氓”、“网络黑社会”。但在得得眼中,新时代的水军已经蜕尽莽荒,变得中规中矩起来。“我们现在只是捅捅娱乐圈和接企业广告,说白了是广告的一种延伸和必不可少的环节,公关界管这个叫口碑营销。”


  得得甚至被蓝标等公关公司加入了职员名单,每次合作的费用,以劳务费的形式直接打给他。但他仍觉得水军是灰色职业,见不得光。“这个行业,做到极致,你都没法和别人骄傲地说出来。”


  在水军行业,得得无法再找到自己的定位和价值,他选择了隐退。现在他正转型做一个关注O2O领域的自媒体。他觉得,水军和媒体,做的是同样一件事情——引导舆论,水军是毛细血管,媒体才是大动脉,才接近舆论的本质。


  施襄也退出了江湖。他加入了一家名叫“微指数”的微信数据挖掘平台,半年时间,公司估值已过2亿。他享受着“累成狗”的创业生活。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充实的阶段,即便累成狗,也是一条“快乐的狗”。


  对于“梦想”,施襄说自己的梦想总结不出来,但可以描述出来:让每个人都可以买到货真价实、实实在在的东西。这与他曾经“水军之王”的身份格格不入。水军浮夸、激进、让世界变得更加浮华虚无,也让自己离诚实和真相越来越远。


       施襄说,水军无疑是混淆者,但本身无对错、无善恶,是进攻的利器,也是自卫的盾牌,正如林肯说的,是人杀人,不是枪杀人。


  “我不快乐,我放弃了水军行当”,施襄要打破原有的规则,进行一些破坏性的建设。他在“微指数”的平台上,公开了500万个公众号的粉丝数和报价数,并通过大数据计算其广告价值,对方的实际报价是否有水分,一目了然。


  就像一个“作恶多端”的人立地成佛一样,施襄现在做的事,与他当水军时完全背道而驰。以前他追求300%的利润,现在只求10%的辛苦费。


  网络上曾流行过一篇水军退隐江湖的诀别书,作者在文末留下一个疑问:水军在网络上发表的言论,不是真实意愿,而是被利益绑架。可是,现实生活中,我们有多少时候也被利益绑架,而言不由衷呢?水军为了利益,出卖了自己的言论;幕后的操控者,为了欲望出卖了自己的灵魂,哪个才是始作俑者?


  如今,即便当年的辉煌已逝,也鲜有人再回头,看水下隐藏的是珍珠还是礁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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